月面基地

WORD文档里的字数为什么不能像泡面一样放着就自然膨胀啦……

图南32

32

 

 

有个世界性的难题,说的是假如你是正常人,因为某些误会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你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没疯,安然出院?

据说以前在美国,曾经有位司机,负责运送三名精神病人入院,半路上他下车喝酒,不小心把人弄丢了,无法交差时灵机一动,骗了三个路人上车,把他们送进了病院。进去之后那三个人自然要声明自己是正常人,却被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当成了疯子的自白,全然未加理会,最后还是三人中正巧有个社会学家,他充分配合病院的一切治疗,在数周后“病愈出院”,这才揭露出事实的真相,解救了另外两名“病友”。

这事儿后来造成了轩然大波,但反过来换个立场想,若你是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又如何能分辨别人说“我不是精神病”的自白,究竟是真是假呢?

沈坤城现在就遇上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我是黄罡,我没有疯。”

电话接通之后,黄罡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沈坤城觉得十分尴尬。毕竟他开学时与这位室友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仅有的几条微信也不过就是“你回来路过北食麻烦帮我带个晚饭,谢谢”之类的,感觉根本不熟。“正常”只是个相对的概念,若是不了解对方平时的状况,便无法进行对比,也不知道对方此刻到底有没有问题。

而且黄罡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听起来有点中二,小沈同学总觉得下一句就该是“疯的是这个世界”,那他就更加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了。于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以最保险的方式,含含糊糊地回应了一个字,“哦。”

“你不相信我?”

沈坤城尴尬得无以复加,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决定转移话题:“只是觉得有点意外,你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我?”

黄罡却没有回答,只是也问道:“老田把你捞回来的?”

“啊对,”沈坤城想起了自己的疑惑,赶忙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三潭印月?老田说你打电话叫他来接我?”

黄罡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不知道具体地点,但算出来你在西湖上,非土非水之所,想来想去,也只有三潭印月了。但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让老田先去三潭印月看看,没人的话,再去湖心岛小瀛洲碰碰运气。虽然我对自己算卦的能力还挺有自信的,但老实说,你那时间地点都很怪异,我一开始也有些怀疑……”

沈坤城觉得让黄罡再说下去,必然会问到他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三潭印月这种他无法用常理来搪塞解释的问题,于是立刻截断,问道:“你真的是算出来的?八卦这么神奇?!”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吗,为什么突然来算我的事”,但人家好歹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不用在三潭印月的石塔上凄冷的夜风中蹲一个晚上,这问题感觉有点尖锐了,还是不问也罢。

黄罡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应道:“嗯,能算的还有很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回上海了之后,和老田一起来找我。”

“老田?”

“他们在监视我。”黄罡突然压低了嗓音说道,“他们不让我跟外界联络。你和老田一起来,就说是关心同学,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要说什么?他们指谁?谁在监视你?”被紧张的气氛感染,沈坤城不由自主地也压低了声音。

“那些道士的事。”

“什么?!”沈坤城大吃一惊,大声问道,“你说道士?道士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这也是你算出来的?——喂?!?”

对面的电话挂断了,从手机的喇叭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沈坤城急忙回拨,电话那头却只剩下一个智障般的女声,提示他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他不甘心,又拨打了几次,却还是同样的结果,这才懊恼地关了手机扔在床上,再一抬头,却见到小果子狸精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干吗?”

沈坤城的态度略显恶劣,这主要是他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照理来说,这些破事儿小果子狸精也有份,还被坑得挺惨,算是他的同伴,黄罡的这个电话给了他一点点微小的新信息,他得跟果子狸精互通有无,商量一番才是。但他又觉得,他自己也没个头绪,那跟李生也没啥好商量的,胡乱猜测只怕思路反而会被带进阴沟里。

不过要是李生问起,他还是得努力整理整理思路,想办法把事情讲得能让这小东西听得懂才行,这么下定了决心之后,却见李生依然直愣愣地看着他,张嘴说出了三个字——

“我饿了。”

 

 

沈坤城自幻境中出来后,回了招待所就开始暴睡,累得简直快死了,都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听到李生这么一说,顿时也觉饥肠辘辘,当下立刻决定放弃思考,先吃饱了再说。

这么说来,沈坤城觉得,小果子狸精也挺神奇的。不知是小动物的天性天真烂漫,还是他修行不足,无法像人类那样进行未雨绸缪的思考,总之就是,这家伙完全没有危机感。而沈坤城自己则一直奉行“祸不临头且不忧愁”的人生态度,因此就这点来说,李生的没心没肺倒是很对他胃口。

于是两人便略加收拾,走出门外。外面气温虽然不高,天气却很好,天高气爽,看样子沈坤城这一觉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估摸着是到了午饭的饭点了。

他也不客气,直接带着李生去敲田妈的房门,田妈倒是在屋里,似乎在收拾东西,见到了他又开始叨叨,抱怨说什么现在的学生难带,完全不听话,给他们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瞬间就全跑没影了,一会儿还要大家集合坐大巴回上海,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准时集合起来,哎他还宁可去田野里日晒雨淋呢,只要留心没人盗掘偷窃就好。

沈坤城听到回上海,想起他们当初的计划,是在杭州见习一周,周一到达,周日离开,也就是说,他在幻境里只待了一天左右,出来时到了现实世界,却已是周六的晚上。不知这样的时间流速差究竟是如何造成的,但好在不是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只差个四五天,总算还是他能蒙混过关的范畴。

不过只要田妈不细问,他也没打算主动说,多说多错,再高明的编故事能手,也会有顾此失彼穿帮的时候。于是他哼哼了几下权充回应,之后便不客气地打断田妈的抱怨,说道:“我和小李还没吃饭。”

田妈立刻僵住了,表情有些慌张,而后才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之前已经带学生吃过午饭了,当时绝对不是存心不带他们的!真的!只是觉得他前一晚上看起来累得三魂丢了两魂估计会睡过头,不忍打扰,所以才没来叫人。接着又立刻找补,让他马上带小李去吃饭,别饿着对身体不好!吃完了要张发票肯定给报销!

那沈坤城等的就是这句话嘛,老田同志到底是真的不忍心叫他起床,还是其实就是把他忘了,他实际上也不怎么很关心。

有了经济支持后,沈坤城就放心大胆地带着小果子狸精吃了他心心念念的东坡肉和西湖醋鱼。据说这后者在“本地人绝对不会吃的地方特色食物TOP10”榜上有名,吃过之后,小沈同学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某些杭州人民会逮着机会就死命黑这道菜,不过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又不是用他的钱付账,他也没什么好多抱怨的。

小果子狸倒是完全不挑食,吃得油光满面,十分开心,也不知是人类的食物吃得太少缺乏美食鉴赏能力,还是杂食动物本来味蕾就有点问题,导致它们对食物不太挑剔。好容易才等到他吃饱喝足了,挺着小肚子瘫在椅子上,沈坤城这才有机会问起他在阴鼎里受伤的事。

按照李生的说法,他进了阴鼎,与沈坤城分开后,就变回了果子狸的本形。之后他所经过的路线与沈坤城一致,只是他没小沈同学那么闲得无聊,直接从越国墓的甬道中穿过去了,并没有进入两个耳室。从越国墓棺材中的机关进入阴鼎之后,他就追上了花花。当时定远已在鼎下,取走了阴鼎中的丹药,花花劝诱李生与自己联手阻止定远,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花花却突然暴起发难,偷袭了他,将他打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他就都不知道了。

“爬行类动物就是卑鄙!”李生恨恨地说道,“要是正大光明地对决,我肯定不会输!”

沈坤城觉得,前半句姑且不论,这后半句嘛……算了,还是给小东西留点面子吧。

礼尚往来,他也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回顾了一遍自己所见、果子狸精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说得很简略,他被白衣小谢掐住了脖子差点挂掉这么不英勇的事整个儿直接跳过,小谢最后和他说的那番不明不白的话,他自己搞不懂,就也省略了没说。

当然,他这是存了点私心的,主要不是为了互通有无,而是为了抹黑定远在小果子狸精心目中的形象。

“你看,”他最后总结道,“定远那家伙,显然和他那个黄大仙一起在图谋不轨。肯定不是好人。”

“但他救了我们啊!”

“你明明是我救的好吗!你在祭坛上差点被压死还是我把你捞下来的!”

“可是定远给我吃苹果……”

“我还请你吃东坡肉和醋鱼呢!”虽然记在老田的账上。

“所以你也是好人啊。”李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无端收了这么张好人卡,人精如沈坤城都噎住了,望着果子狸精纯洁无暇的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好半天,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饭后两人在西湖边悠闲地逛了一阵消食,最后踩着集合的时间点回了招待所,老田当然没能把学生们集齐,等人的工夫两人收好行李,一大群人又磨蹭了半天,这才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巴士还是吵吵嚷嚷的,沈坤城依然据守着巴士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不过小果子狸精挺乖巧的,没去前排找小姐姐们骗吃骗喝,一直坐在他身旁,所以这回程的路上,他的心态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和的。

到了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随便在校门口的黑暗料理一条街上吃了点东西后,大家就全体解散,算是顺利(?)骗完了实习的学分。

沈坤城和老田告别了本科生,带着李生往博士宿舍走。路上沈坤城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老田道:“你说吧,黄罡他到底是不是真疯了?”

“那肯定啊,他休学之前整天在那儿算他那两根筷子,嘴里还念叨什么宇宙的奥秘之类的疯话,要不是我盯着,两三天都能不吃不喝不睡硬撑下去。这不叫疯了什么才算疯?”

“唔,那有没有可能……比方说,他休学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毛病就好了?”

“也说不准,不过他要是好了应该会回学校来上课才对。而且我总觉得那家伙现在还是神神道道的,感觉不大正常。”

“……你都觉得他不大正常了,他让你半夜到三潭印月来找我你还真来?”

“我这不是找着了吗?我那时候急色了,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你造吗?而且你别说,黄罡他疯归疯,算得是真的准,我这次去陕西之前其实还挺犹豫的,主要是离上海太远了,又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结果他跟我说我要是去了会有大发现,真的,跟你说,我们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遗址抢救性发掘,结果那天一铲子下去,出来一整个地宫!还有个炼丹房!唐代的!里面那些化学药品都还在,保存完好!牛逼哦跟你讲,那个规格,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而且保存这么完整,真的,大发现!”

老田讲前半段的时候,沈坤城还听得挺随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毕竟大家要知道,陕西这地方跟贫瘠的上海可不一样,陕西随便哪里往下挖,都能挖出点东西来。曾经有个业内笑话,说上博斥九位数人民币的巨资在海外回购编钟,还没收齐,一套缺俩,但上博人士依然引以为傲,视之为镇馆之宝,结果某日馆际交流,遇上了陕博的人,上博这边拿这套编钟吹逼,结果对方淡淡说道,编钟啊,我们这儿太多了,不齐我们博物馆里不要的。是的,这就是陕西,就是这么地大物博。你跟老田随口说“你会有大发现”,至少能有七成以上的概率成真,算不上什么高明的预言,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老田的后半段话就不一样了。

完整的炼丹房。丹材都还在。

陕西。西安。长安。唐。

——“林某在长安遍访前朝丹坛旧址,于其中寻得子母阴阳鼎一座,与世间丹坛截然不同,却与你如今在此地营造之物,略有几分相似。”

他立刻回想起幻境内那姓林的道士所说的话,虽然老田没有详细说明他们发掘出来的丹坛形制,但要说规格,若是与幻境里的宋时三鼎相似,那确实是前所未有的高规格。

一瞬间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所有的事似乎都能串在一起,他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有相互之间的联系,仿佛有个针对他的莫大阴谋,正在渐渐地收拢围网,而他却全然没有突破的头绪。

他希望这些感受不过是他突然生发的被害妄想症,但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

他低头又思索了一阵,最后决定面对现实。于是问道:“你们挖完了吗?那个炼丹房什么样的?”

“还没,哪有那么快啊,”老田又抱怨起来,“一层层揭很烦的,上面的堆积扰乱太多了,有很多明清的东西,夯土还被推土机挖坏了,现在的这些施工单位哦,真的,太野蛮了!明明看到土里面翻出来文物都不停工,还好有热心群众举报,要不然说不定就被他们推掉挖地基了。哎,要不是被叫回来带这帮本科生,我现在在工地上说不定又有什么新进展,错气伐你就说,他们还在那边挖,偏偏叫我回来带小孩。”

沈坤城随意地唔嗯了几声应付,心中默默权衡。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乐意主动找事的,但他现在缺乏线索……可是怕就怕他自以为掌握主动,实际上却掉进了别人早给他整好的坑里。

他这边还在思量,那边田妈突然兴奋,提高了声音说道:“啊对了!我这次带回来一瓶唐代的酒!就那个地宫里起出来的,牛逼伐,我们拿到化学系去检测成分,搞不好就能知道唐代具体的酿酒配方!正好我明天要去系里报告,要么你帮我一道去,反正我之前也跟导师他们讲你对社会学和博物馆学结合的方向很有兴趣的,正好你跟我去开开眼界,嗲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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